【利艾】歧途（一）

※現代paro

※角色個性偏離原作有，年齡差距調整有

※未完連載中

※以上

周末下午的咖啡廳高朋滿座，艾倫坐在窗戶邊的雙人座位，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行人，形形色色打扮的人們匆忙走過櫥窗外，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室內則是與窗外不同的悠閒愜意，他還聽見背後那桌傳來歡快活潑的英語交談聲，兩個年輕女孩吱吱喳喳討論時尚雜誌服裝打扮的話題，頓時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

回到闊別七年的國度，久違的喧鬧城市，街道格局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店家景色已然更迭不少。陌生又熟悉的氛圍充斥這座他曾經居住過四年多的城市。

南加州午後明媚的陽光灑在桌上，一片溫暖的暈黃。這麼好的天氣，應該悠閒地享受一杯香醇的咖啡配上一片起司蛋糕，或是趁著海水溫度尚未降低，到海灘恣意地踩踏浪花，享受自然的陽光浴。

艾倫心想，一切是那麼的美好，除了對面坐著的那位金髮碧眼的美人之外。

金髮的法國美女是艾倫上一個案子的模特兒，那工作已經結束三個月了，想不到自作多情的小牌模特兒竟會一路追著他從法國巴黎到美國西岸，跨越了整個大西洋和北美洲。不遠千里的追著他跑，真是吃飽太閒。

那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煩惱來源。艾倫的異性緣向來很好，不論是讀大學的時候或是現在，總有許多姿色不錯的女人主動追求他，有時候也有男人。

但是當一個人的心底，存在一個無可取代的人之時，再多美麗的風景對他而言，都只是過路罷了。

因此那些數不清的追求者，主動示愛的都被艾倫鄭重回絕心意，送上門的禮物也都全數退回去。若是不能跟對方走下去，就不應該給她期待的機會，這是艾倫堅守的原則。

只是艾倫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點沒有跟這位女孩溝通清楚，以至於讓她懷抱著期待，苦苦追尋到美國加州，再狠狠的騷擾自己原先平靜的私生活。

是因為法文文法使用錯誤，還是他的態度太委婉且不夠決絕，才會讓這位他已經忘記姓名的法籍混血模特兒對兩人不存在的未來抱持希望？

「艾倫，我不介意你的過去，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我都願意跟隨你。」

過去是嗎……一個熟悉的詞彙驀然敲醒了艾倫心底很多事情。

記憶之中，他還是J大一年級新生，在同一間咖啡店，同樣靠櫥窗的座位，曾經一位他忘記長相的同校女孩子，也是被他拒絕心意之後仍不死心，在某個天氣灰暗的午後約他出來談判。他已經忘了當時那女孩究竟說了些什麼，對於沒興趣的對象，他實在沒有太多心力去注意；只記得那女孩情緒非常激動，幾乎要把桌子掀了、非得鬧得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艾倫其實不擅長與女孩子相處，遑論男女朋友的交往。面對這樣難纏的性格，情勢所逼之下，他破解的方式卻是一把揪住路過送餐點的咖啡店服務生的手，大聲宣稱兩人正在交往。

然而艾倫的下場，卻是被那女孩潑了滿臉的黑咖啡，丟下一句『太過分了，玩弄別人的感情是最差勁的行為。』然後轉身走人。

那時候艾倫順手抓住的對象，正是當時只見過三次面的同校法律系二年級的利威爾學長。

第一次見面是因為艾倫在校園裡，抱著新入手的單眼相機隨興地攝影，在利威爾沒有發覺被偷拍的情況下，艾倫鬼使神差的迅速按下了快門，捕捉陽光樹影和利威爾自然不矯作的一瞬間。

想當然耳，利威爾還是查覺到自己正被偷拍的事實，在艾倫拔腿逃跑之前扣住他的手腕，要求艾倫刪掉照片。但是艾倫的倔強脾氣雷打不動，與利威爾爭論後的交換條件是這張照片洗出來之後必須給他一張，而且不能公開其他用途，這才達成和解，也讓兩人結下不解之緣。

至於那張光影與人物皆恰到好處的照片被艾倫拿去投稿攝影社團的社刊、還得了當期的佳作，被利威爾發現之後狠狠訓斥一頓都是後話了。

第二次見面自然是允諾給照片的時候，艾倫向學長姐打聽過後才曉得法律系的利威爾多麼出名，不只成績優秀還是系學會幹部；個子雖然不高、脾氣卻是異常兇殘不好惹，將來若是成為律師出庭，與他對立的那方恐怕要先把後頸洗乾淨再來辯護。

但是倒映在艾倫鏡頭之下的利威爾，卻是不如傳聞的可怖，反而令人不禁猜測站在樹影下的那名少年心中所想，照片中帶著無限遐思的情境，磨鈍了少年本人的稜角。

第二次分別之時，艾倫原本以為不會再與對方牽扯上任何關係，畢竟文學院與法學院的交情並不是那麼密切，上課也不會碰到。他們兩人之間的聯繫，或許只剩下唯一一張照片。

第三次見到對方的時候，正是艾倫在咖啡店被同校女生糾纏的尷尬時刻，而利威爾的出現拯救了艾倫，卻也讓他成為了狼狽不堪的落難狗熊。

然而面對艾倫突兀的舉止，利威爾當下沒有出言反駁，也沒有掙脫他的手掌，只是盡一個服務生的本分，為客人收拾殘局。縱然利威爾擔任服務生的時候臉上鮮少出現笑容，他還是盡責的完成分內工作，給衣服被弄髒的少年一個不難堪的台階，結束這場意外上演的鬧劇。

利威爾動作伶俐的清潔桌面與地板上殘留的水漬，同時也瞭解到艾倫有多麼受歡迎這個事實。或許本人並不自覺，但是艾倫的身上確實散發一種令人想親近的費洛蒙，會被他吸引也無可厚非。

潑咖啡事件落幕之後，校園內反而出現另一種根源不詳的謠傳：英國文學系的一年級新生與法律系二年級的資優生學長正在交往。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艾倫卻心虛的對號入座，還特地跑到法學院找利威爾解釋清楚謠言不是他散布的。想不到利威爾的反應很坦然自若，彷彿早就預測到艾倫會跑來找他澄清流言，也讓艾倫隱隱覺得利威爾臉上的淺笑其實別有用心。

『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因為謠言是從我這裡散播出去的。但是、玩弄別人的感情是最差勁的行為，所以你要負起責任和我交往啊，艾倫唷。』

艾倫擺脫了難纏的女孩後，卻得到了現成的男朋友。

失而復得四個字，忽然浮現在他的字典裡。

這間充滿回憶的咖啡店對艾倫而言，是與利威爾產生交集的場所之一，意義非凡。

因此艾倫才會在返回美國一個月之後，與追著他不放的法國女人約在這裡把話說清楚好結束她無果的單戀。

因此艾倫此時並不知道，離開美國七年，回國後再度遇見利威爾，竟會是在這樣條件相似的場合。

「對不起，我無法忘記我的前妻。短時間內，我不會和任何人談戀愛。」

以略顯生硬的法文向對方解釋自己的心境後，艾倫看著那張塗滿脂粉的美麗臉孔皺在一起，心裡的某個聲音突然之間響起，警示他現在的處境不太樂觀。驀然甦醒的記憶告訴他，最好提防眼前的女人做出不理智的舉止。

畢竟現在的艾倫，並沒有利威爾在身邊可以及時解救他的窘境。

他必須自己解決，他明白的。這七年以來都是獨自面對，他早已習慣沒有利威爾的生活。

雖然習慣，卻不免觸景傷情。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艾倫的心底感到些微酸楚，急忙站了起來，打算離席去洗手間避難。但是太多回憶湧上心頭，令他一瞬間失了神，不小心粗魯的撞到桌子邊緣，連帶打翻桌上的咖啡杯，頃刻間讓桌面陷入一片深褐色的汪洋。

情境霎時逆轉，方才對話的內容已被拋到腦後，無關痛癢。

「非常對不起，那個……阿黛兒小姐，衣服沒有弄髒吧？」

艾倫懊惱的道歉，斟酌了一下才喊出應該是對方名字的稱呼，並關心她身上的名牌服飾有沒有因自己無心的過錯而意外弄髒。憑著這些年做攝影師練出來的眼力，艾倫知道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巴黎街頭設有店面的品牌，若是被咖啡汙漬弄髒了可不好清洗，這一點他感同身受。

只見站在桌邊驚惶失措的金髮女孩瞪了他一眼，不符外表氣質的惡狠狠回嘴。

「我的名字是喬安納，給我記清楚了，無禮的傢伙。」

然後喬安納氣呼呼的抓起手提包，踩著鮮豔的紅色六吋高跟鞋，頭也不回的拋下艾倫離開店面。

麻煩的女孩離開了。艾倫暗暗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歸平靜的日常生活，不會受到主動送上門的多情女孩瘋狂的騷擾。管她叫做黛安娜還是喬安納，沒有興趣的對象終究只是萍水相逢一場。

「不好意思，請問有抹布嗎？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

艾倫改成以熟悉的英文對服務生喊話，雖然覺得發出這麼大動靜之後卻沒有服務生過來幫忙，員工的素質有待加強；但是眼下客滿的座位與忙碌走動送餐的身影卻讓艾倫無法發脾氣，他曾經有一段時間都在聽利威爾說打工環境的瑣事，相當能諒解服務生人手不足的缺失。

想不到七年過去了，這間咖啡廳生意愈發興隆了，人手不足的問題卻始終沒有改善。

艾倫無奈，只好自己走向點餐的櫃檯，向服務員討抹布。然而在他邁開步伐，還未走到目的地之前，卻驀然地在櫃檯前方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艾倫頓時停下腳步，彷彿腳上被綁了千斤重的鉛塊，使他遲遲無法踏出下一步，他就這麼站在原地凝視著對方的背影。

有些人注定分離了還會再度相遇，緣分未盡而已。

但是艾倫從未想過，與利威爾重逢的方式竟然和八年前的某一天重疊，那麼地相似，令他產生了時間從未流逝、他們還沒開始發展感情，也不曾分開七年時光的錯覺。

只不過，不同的地方終究分得清楚差異。利威爾的雙手端著放置兩杯飲料的餐盤，緩緩轉過身來，他身上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一襲洗鍊穩重的打扮，與當年的工讀服務生裝扮相去甚遠。

人不可能不隨著時間而改變外貌。縱然在艾倫眼中，利威爾的容貌一如他們分離之時，毫無變化。但是在那雙灰藍眼眸中的沉靜，卻是冰冷的陌生。那是時間走過的證據，凍結在利威爾深沉的眼底。

利威爾轉身正好對上艾倫燦金色的雙眸，他微微蹙了蹙眉頭，手指下意識使力捏緊餐盤，指節都泛白了。只見他張口打算說些什麼，卻突然被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

「利威爾，我找到座位了，這裡、這裡。」

不遠處的一位年輕女性，蓄著長及腰部的大波浪深紅色頭髮，正開心的向利威爾揮手示意。

利威爾收斂了眼神，跨出步伐朝著紅髮女孩邁進。與艾倫擦肩而過的瞬間，能言善道的律師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世界上沒有完全靜止的水，只要有一點微風拂過，就能掀起漣漪。何況艾倫的存在對利威爾而言，是足以融化冰冷死水的暖陽。他如何能不動搖？

他確信那位盯著自己看的青年就是七年之前某一天突然不告而別的艾倫，他昔日最親密的戀人，現在一聲不響的回來了，然而他卻後知後覺。雖然棕色的頭髮剪短了些，臉蛋也成熟了一點，他仍然一眼就認出對方。只是在那雙琥珀色眼眸之中倒映的沉鬱，令利威爾覺得很陌生。

相對的，超出預期的重逢場面也讓利威爾短暫的失去言語功能。等到他整理好思緒、平復胸口鼓譟的心跳，再度回頭張望之時，艾倫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店內，只剩下忙碌的服務生在清潔桌面。

利威爾急忙地放下餐盤，不顧紅髮女孩的疑問，大步地奔出門外搜尋對方的身影。只是大街上茫茫人海中，哪裡還找的到青年的蹤影。

他悻悻然回到桌邊坐下，悵然若失的神情迅速轉換成一貫的淡漠，面對客戶該擺出的專業姿態，不應該被私人感情影響。只是、利威爾再也無心思聆聽紅髮女孩說的話，在那之後女孩說了很多事情，利威爾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另一方面，艾倫揹著隨身的黑色背包，心神不寧的疾步走在陽光燦爛的大街上。今日的局面他早該猜到的，畢竟七年之前選擇不告而別的人是自己，利威爾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只是、他從來不曉得，再度相遇的時候，他們竟然連說一聲「好久不見」的情分也沒有了。

艾倫緩緩停下腳步，抬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這個城市的天空依舊湛藍，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彷彿他還停留在那段天真輕狂的歲月。但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不過，他與利威爾已經無法回到七年前的時光了。

奈何情深，總是緣淺。